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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理发(俞敏洪散文理发)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板凳上,父亲手中的理发推子发出有节奏而又动听的脆响,推子铁片紧贴着头皮传来阵阵凉爽,偶有头发屑钻进脖子里弄得浑身痒痒,我闭上眼睛享受理发过程的乐趣。父亲握着推子通常都是在头的中部以下来回运动,我倏地感到父亲的推路显然跑偏了,我虽然闭着眼睛但我灵敏地感觉到父亲的推子偷袭到了我的头顶,我一激灵睁开眼睛急匆匆地往眼前的镜子一看,黑发正中间有一条明显的白带,趁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间,父亲又快速地推出了另一条白带,头顶形成两条黑白分明的十字路口。我一边杀猪般嚎哭着一边极力挣扎想逃脱,身旁的母亲更加有力地把我牢牢地摁在了板凳上。我掉进了父亲和母亲精心设计的陷阱。我从引以自豪的精神活泼的“平头”一下子变成了难看无比的光秃秃的“光葫芦”。我自作聪明地扣上了帽子,遮羞物不知被哪个淘气鬼偷着摘掉并藏了起来,我不得不整天以光头示人;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学校又出现了几个和尚跟我作伴,我这才稍稍感到心安。那时小孩子头发上招了虱子和虮子,痒痒难受,挠头挠得掉头皮甚至血迹斑斑,就只好剃光头了。

我不但怨恨给我剃和尚头的真凶父亲和帮凶母亲,还怨恨凶具——理发推子。不管怎么说,我对父亲的理发技巧佩服得五体投地。有谁见过给自己剃头的?父亲无疑是称职的一位。父亲一会瞅瞅那面固定在墙上的大镜子,一会瞧瞧左手里那面小镜子,右手的那把推子连看都不看却魔法般地把自己的头发剃得又干净又均匀。后来我又第二次被父亲剃了光头,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原由是我头上不知为何生了令人苦恼的疮疖,需要擦涂药膏,不得已而为之。病愈之后,我再理发尽量短,但绝不剃光葫芦头,洗头次数变勤了。头上再也没招过虱子和虮子,头疾也彻底好了。现在想想当时怨恨父母是多么不懂事,反过来促使我养成了良好的头部卫生习惯。与我被剃光头叫苦连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五弟的表现就令人折服了。五弟小时候打针伤着了坐骨神经导致双腿瘫痪,每次父亲握着推子总是直奔光头动手,毫无商量的余地,五弟每次习惯一声不响默默承受,不知残疾的五弟是否喜欢精神倍爽的平头?

2018年春节前,86岁的父亲照着大镜子和小镜子给自己理了发,没想到这是父亲最后一次给自己理发。正月初五父亲突然患病,自此父亲先后到安丘人民医院、潍坊医学院附属医院共三次入院治疗,同年四月初三父亲撒手人寰。我第一次拿起冰冷的推子给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理发,颤抖的手几乎拿不动轻巧的理发推子,更谈不上理发了。父亲给我打气,不就是理个发嘛,这有啥难的,当年大学都考上了,现在教学也是好样的。好说歹说终于找到了下推子的位置,中间卡得一塌糊涂:推子一会空转,一会夹了头发,一会漏了头发,理发总算艰难地熬下来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老迈的父亲头发已经够少了,可我依然漏剪了一些,整体上高低不平,细密不均,而且我手上还磨起了水泡,我真是不顶用!而父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难得的笑容,我知道这是父亲对我第一次理发的鼓励,也是为儿子给他理发尽孝心的知觉。趁着热乎劲我随即又给给五弟理发算是练手,之后再给父亲理发就成了娴熟的行家里手。

我永远忘不了我最后一次给父亲理发的情景。我握着推子的手颤抖得比第一次给亲爱的父亲理发还严重得多,昏迷的父亲已经不能说话,不能表达自己了,但是我冥冥之中感觉到了父亲对我的鼓励。我流着泪水,分几次、持续半个多小时,才完成了对父亲的最后一次尽孝。

父亲那把用了十几年的手动理发推子,我保留了下来,擦上专门的机油,以防生锈,这是父亲每次理完发之后对推子的保养,这是对父亲最好的怀念。理发推子还用得着,我还要给躺在炕上的残疾五弟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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